杜 甫 《 秋 興 八 首 》 的 情 懷
可 以 談 談 你 對 杜 甫 《 秋 興 八 首 》 第 一 首 「 玉 露 凋 霜 楓 樹 林 」 一 詩 的 感 受 嗎 ？
美 籍 學 者 高 友 工 、 梅 祖 麟 兩 位 先 生 曾 從 語 言 學 及 音 樂 學 的 角 度 來 分 析 杜 甫 《 秋 興 八 首 》 的 樂 律 ， （ 該 文 是 《 杜 甫 的 〈 秋 興 〉 》 ， 收 入 高 友 工 、 梅 祖 麟 著 ， 李 世 耀 譯 《 唐 詩 的 魅 力 》 ， 頁 1-31 ，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， 1990） 當 然 杜 甫 寫 詩 的 時 候 並 不 知 道 語 言 學 。 這 組 詩 的 第 一 首 ： 「 玉 露 凋 傷 楓 樹 林 ， 巫 山 巫 峽 氣 蕭 森 。 江 間 波 浪 兼 天 湧 ， 塞 上 風 雲 接 地 陰 。 叢 菊 兩 （ 一 作 重 ） 開 他 日 淚 ， 孤 舟 一 繫 故 園 心 。 寒 衣 處 處 催 刀 尺 ， 白 帝 城 高 急 暮 砧 」 ， 是 寫 杜 甫 因 看 到 秋 天 的 景 色 ， 而 引 起 他 對 在 北 方 的 故 鄉 的 懷 念 。
杜 甫 當 時 在 四 川 滯 留 很 久 ， 想 要 回 到 長 安 ， 可 是 因 種 種 原 因 而 停 留 在 四 川 長 江 夔 州 的 附 近 ， 遂 寫 了 《 秋 興 八 首 》 。 秋 是 當 時 的 季 節 ， 興 是 詩 歌 興 發 感 動 的 作 用 ， 正 是 杜 甫 當 時 看 到 夔 州 長 江 秋 天 的 景 色 ， 而 引 發 他 內 心 的 感 動 。 八 首 在 章 法 組 織 的 結 構 上 是 很 完 整 的 ， 第 一 首 是 興 發 感 動 的 興 起 ， 是 「 氣 之 動 物 ， 物 之 感 人 」 （ 見 鍾 嶸 《 詩 品 序 》 ） 。 詩 人 看 見 秋 天 露 水 使 山 上 的 楓 樹 凋 零 ， 山 上 的 樹 葉 黃 落 的 時 候 ， 整 個 山 峽 都 是 秋 天 淒 涼 的 景 象 ， 這 些 都 是 眼 前 的 景 物 。 跟 著 ， 詩 人 更 仔 細 地 寫 低 頭 看 見 長 江 的 江 水 浪 頭 好 像 打 到 天 上 ， 看 到 山 上 的 關 塞 都 是 陰 雲 ， 陰 沉 的 天 色 接 到 地 面 上 來 。 杜 甫 當 時 所 看 到 的 只 不 過 是 秋 天 的 景 色 ， 可 是 他 卻 能 把 整 個 世 界 都 濃 罩 在 動 盪 不 安 的 一 種 陰 沉 的 氣 氛 中 ， 這 是 他 當 時 的 心 情 的 投 射 ， 寫 的 是 眼 前 夔 州 的 景 色 ， 也 包 含 他 對 國 家 動 盪 不 安 的 情 緒 。 「 叢 菊 兩 開 他 日 淚 ， 孤 舟 一 繫 故 園 心 」 ， 杜 甫 在 前 年 離 開 成 都 ， 要 坐 船 回 北 方 去 ， 他 已 經 在 旅 途 上 見 到 兩 次 菊 花 開 放 ， 每 次 看 到 菊 花 開 都 流 下 淚 來 ， 這 是 說 他 不 能 很 快 地 回 到 北 方 ， 以 致 看 了 一 年 又 一 年 的 菊 花 綻 放 。 「 他 日 」 可 以 是 過 去 也 可 以 是 將 來 ， 去 年 看 了 菊 花 今 年 也 看 菊 花 ， 滯 留 在 外 不 得 歸 家 。 坐 船 的 目 的 是 有 要 回 到 北 方 的 故 鄉 的 心 意 ， 現 在 卻 聽 到 洗 衣 、 剪 裁 衣 服 的 聲 音 ， 借 洗 衣 人 家 在 這 裏 有 他 們 的 家 ， 並 正 準 備 他 們 的 寒 衣 ， 反 襯 自 己 連 寒 衣 也 還 未 準 備 好 呢 ！
詩 歌 吟 唱 與 朗 誦 的 不 同
你 常 常 提 到 吟 唱 詩 歌 ， 吟 唱 詩 歌 跟 朗 誦 詩 歌 有 何 分 別 ？
前 幾 年 我 在 北 京 ， 出 席 了 一 個 詩 歌 朗 誦 表 演 會 ， 參 加 表 演 的 都 是 小 孩 子 。 他 們 很 努 力 地 背 誦 ， 但 卻 沒 有 太 多 的 聽 眾 來 聽 ， 有 關 單 位 於 是 請 了 很 多 明 星 出 席 ， 用 演 話 劇 或 演 電 影 的 方 法 ， 如 用 手 勢 、 聲 音 的 高 低 等 演 話 劇 的 方 法 來 讀 詩 ， 這 不 能 說 不 好 ， 也 許 他 們 的 聲 音 可 以 傳 達 一 種 感 情 ， 可 是 中 國 詩 歌 的 吟 誦 並 不 是 這 樣 的 。 如 果 用 表 演 的 方 法 來 讀 ， 無 論 你 讀 得 再 好 ， 你 也 不 會 作 詩 ， 因 為 你 永 遠 無 法 掌 握 詩 歌 的 韻 律 。 台 灣 也 有 人 把 舊 的 詩 詞 譜 成 歌 曲 ， 像 鄧 麗 君 唱 的 都 是 古 人 的 詩 詞 ， 我 們 雖 然 都 認 為 鄧 麗 君 唱 得 很 好 聽 ， 但 這 樣 的 唱 ， 唱 多 少 也 不 會 作 詩 。
詩 歌 吟 誦 不 僅 可 幫 你 體 會 詩 歌 的 內 容 及 情 境 ， 吟 唱 的 人 還 可 通 過 吟 誦 詩 歌 很 容 易 地 學 會 作 詩 。
中 國 的 詩 有 一 定 的 節 奏 ， 如 剛 才 談 到 的 「 玉 露 凋 霜 楓 樹 林 ， 巫 山 巫 峽 氣 蕭 森 」 一 詩 ， 如 能 掌 握 它 的 節 奏 、 押 韻 ， 再 配 合 你 對 詩 的 體 會 。 吟 誦 的 時 候 ， 不 是 想 要 把 它 譜 成 曲 演 唱 ， 而 是 一 般 的 吟 唱 ， 是 詩 歌 本 身 的 節 奏 跟 韻 律 ， 不 是 另 外 加 一 首 曲 子 。 所 以 若 你 會 吟 唱 ， 自 然 便 能 掌 握 詩 歌 的 音 律 與 節 奏 ， 也 自 然 會 懂 得 作 詩 。 至 於 哪 些 詩 較 適 合 吟 唱 呢 ， 我 認 為 不 合 格 律 的 詩 就 不 易 吟 誦 ， 如 有 拗 句 的 詩 就 不 好 吟 誦 的 了 。
